“看见没。”祁真微用目光给他指了个方向。
乌鹰看过去,几l个纨绔在喝酒划拳,他们周围甚至没有客人,不知是嫌吵,还是不敢坐。他看得还是莫名其妙:“殿下直接说吧,我笨,想不明白。”
几l个纨绔喝尽兴了,约着去青楼再潇洒一回,勾肩搭背地往外走。
祁真微趁机端着酒杯,若无其事地从他们眼前走过,不出意外被撞了,酒水直接洒在带头那个蓝袍纨绔身上。
“瞎了眼了你!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!”
“还不给我们少爷赔罪!”
祁真微端着空酒杯,轻蔑地打量那几l个狐朋狗友一眼,然后冲着蓝袍纨绔道:“少爷?哪家的少爷?说给本殿下听听。”
对比这位蓝袍纨绔而言,祁真微身上的张扬与自然的高高在上,简直不能相提并论。
祁真微想,搞定不了道麟君,骗不了宫门守卫,他还糊弄不了一个大脑空空的傻缺纨绔吗?
“闭嘴!”纨绔不耐烦地挡开他们,好像连酒都醒了五分,“这位殿下是?”
祁真微把酒杯递给跟过来的乌鹰,这才嗤笑一声:“你问我,不该先自报家
()门么。”
纨绔嘿嘿嘿地笑,“我啊,大将军是我爹。”
祁真微不屑道:“三途河城城主是我爹。”
纨绔继续笑道:“这不巧了,都是爹!缘分啊!都是缘分!”
祁真微:“……”比他想象的还傻缺。
眼见纨绔对祁真微如此亲切,那些吹捧纨绔的狐朋狗友赶紧吹捧祁真微,热情邀请祁真微一起去青楼。
祁真微不屑,转身要走:“告辞!”
“唉——”纨绔赶紧挡在祁真微面前,双臂张开,不准他过去,“你想去哪里玩啊?咱城外骑马去?还是看那些人间来的商人带来的新鲜玩意?”
祁真微皱眉:“一身酒臭,你先醒醒酒吧。”
纨绔嗅嗅衣袖:“嘿嘿嘿,那我先醒酒,晚上?晚上再去玩?”
祁真微打量他好几l眼,才开恩似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纨绔:“那我去哪里找你?”
祁真微不耐烦道:“我去你家府邸找你!”
走出酒楼,乌鹰收回刚才装腔作势的冷脸,“殿下究竟在做什么。”
祁真微朝酒楼内努努嘴:“真巧,找了个大将军家的公子,糊弄他跟他进皇宫呗。既然咱们进不去,就找能带我们进去的人进去。”
傍晚祁真微准时赴约,而醒了酒的纨绔伍成看起来人模狗样多了,甚至拿了把扇子,不伦不类装文雅。
伍成带祁真微去看那些人间商人带来的新鲜玩意,祁真微看着看着就打哈欠,一副看过了看腻了的样子,别说伍成,连商人都以为祁真微已经见过这些,才见怪不怪。
没看完,祁真微就不耐烦地问:“能回去了吗?”
伍成只得送他回去。
接连几l天,不用祁真微开口,伍成都会找好玩的地,但祁真微只有偶尔能表现出兴趣,大多时候都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,看起来懒懒散散。
“你喜欢什么啊。”伍成终于忍不住问。
他们在城外打猎,祁真微身手好,猎物几l乎都是他打来的,但依旧兴趣恹恹。
祁真微掏出块一角绣着梅花瓣的白手绢,慢吞吞擦手,“我啊,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喜欢玩什么。”
他随手把手帕放在一边。
伍成愁眉苦脸,半晌终于道:“咱们去御花园喂鱼去?陛下养了不少,可有意思了。”
祁真微心脏直跳,先假装好玩吗听起来一点也不好玩,然后才勉勉强强道:“行吧,去看看怎么有意思了……你拿它干嘛?”
伍成正偷偷摸摸把手帕往怀里藏,脸红到下意识低头,嘿嘿道:“乱扔东西不好,我带回去再扔。”
祁真微:“?”他没扔啊。
算了,和进皇宫比起来,一枚手帕他还是可以舍弃的。
芥子空间里还有十几l个,他不用就是了。
当夜客栈里,祁真微和乌鹰一遍遍筹划,糊弄伍成简单,但糊弄道麟君根本不可能,他们必须实话实说。
万一道麟君帮汪郢,死的就是他们了。
祁真微虽然胆大,但这时候也是会害怕的:“陛下会相信我吗?会念着我爹的好吗?”
乌鹰不敢回答。
祁真微心里咯噔一声:“陛下……他……”
“他从不心慈手软,上次我来鬼都见识过,有位城主说错了一句话,陛下当场下令处斩。百姓都说他冷血无情,宫内侍卫更是说他从未笑过。”乌鹰垂眸,“但只有他能庇护殿下,护殿下周全。”
祁真微道:“我要报仇。”
乌鹰道:“殿下只需说服陛下。”
大将军家的马车内。
祁真微困得不行,靠着乌鹰睡觉。
伍成看得气不可遏,狠狠盯着乌鹰,看样子想要立刻让属下把他丢出去暴揍一顿。
眼见大将军府的马车,宫门的守卫根本不敢仔细查,很快放行。
一路来到御花园他们才下马车。
御花园空空荡荡,不仅连宫女都看不见,更何况后宫三千嫔妃。伍成不是第一次来,熟门熟路地带路。
祁真微问:“陛下没有嫔妃吗?”
伍成惊讶地瞪大眼睛:“陛下没有嫔妃啊,上次群臣请陛下选妃,被他下令斩了十几l个,还是我爹机灵,一句话都没说。”
祁真微恍然:“我还以为陛下的妃子会喜欢来御花园——”
“陛下!”伍成骤然一声惊呼。
祁真微立刻转身,那是个比他高一头的男人,王袍加身,带着睥睨天下威严。
伍成已经跪下行礼了。
祁真微朗声道:“三途河城城主之子祁真微见过陛下,数月前家父之臣汪郢反叛夺城,我爹娘都死在他手中,只有一位忠心侍卫相护才得以平安来到鬼都,请求陛下看在三途河城对陛下忠心耿耿为陛下捐税纳贡的份上,为我爹娘报仇。”
道麟君面无表现,不为所动。
伍成却惊讶地看着祁真微,震惊不已。
半晌,道麟君冷冷地开口:“三途河城?”
祁真微一喜,看来道麟君还记得三途河城还记得他爹,他赶紧:“正是。”
然而跟着道麟君的那些侍卫都脸色大变,这个少年,简直不知好歹,竟然敢打扰他们陛下。
道麟君即位之前就喜怒无常,即位之后更被称为暴君,嗜杀成性,连他们这些随身侍卫都是说杀就杀,毫无理由,谁都不知道是什么会惹了他,更别提他最讨厌的便是……有人求他。
御花园四处静悄悄的,听不见任何声音。
道麟君沉默不语。
所有人都深深低着头,生怕发出任何声音,惹怒这位暴君。
只有祁真微仰头,真切期待着:“陛下?”
道麟君垂眸,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,转身离去。
“准了。”
祁真微重重松了口气,整个人差点瘫了。太好了,陛下答应他,他就能报仇了。
乌鹰赶紧上前扶住他,“殿下。”
祁真微挥手:“我没事。”
这日,皇宫的内务总管亲自为祁真微和乌鹰安排了住处,在一处僻静的小院,祁真微不敢想象金碧辉煌的皇宫还有这种地方,但他不敢挑。
陛下不会过问这种小事,手下怎么干就是他们的事了,祁真微虽然娇生惯养,但对这些事都了如指掌。
他塞给总管一块玉佩,这是今年他爹娘送他的生辰礼,一块滋养魂魄的玉,价值连城,“多谢大人带路。”
总管掂了掂似乎很满意:“宫内规矩多,烦请二位住在这里,没有陛下召见千万不能出们,一日三餐都会送到门前,有什么需要跟送饭的说一声就行。”
祁真微和乌鹰就这样在皇宫里住下了。
还好他们有半年相互依偎的流浪生活,这里和风餐露宿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,最重要的是每日不再提心吊胆担心杀手。
开始的时候,祁真微每天都在期待,门外传来一点响声,他就兴冲冲地跑出去。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。
先是伙食越来越差,后来三顿变两顿,又变一顿,最后干脆不送了。
乌鹰修为高,倒是能去御膳房偷点,饿不死。
一个月,三个月,半年,一年,二年,三年……
第四年第一天,祁真微和乌鹰坐在屋前门槛上,忘川河在他们头顶缓缓流淌,血色河水浓到发黑。
祁真微终于认清一个事实:“陛下根本不记得我们,不会帮我报仇。”
乌鹰沉默着。
祁真微站起来,“我不该相信他,白白浪费了三年,让汪郢三年养精蓄锐了三年,耽误了对付他的好时机。”
乌鹰眼神亮了:“殿下想怎么办,乌鹰赴汤蹈火在所不惜。”
祁真微缓缓摇头:“我手上的法宝只有能驱使百万鬼的招魂幡,以及汪郢做梦都想要的地藏舍利,但只靠我们两个不够——谁在那里!”
乌鹰一人一剑已经闪到门口,一剑劈下。
却被生生用手指夹住了剑尖。
乌鹰发现他根本抽不出来,他和这人的修为相比简直判若云泥。
门外的人进来,他穿着锦衣玉服,吊儿郎当地,“御膳房少了盘小米糕,是陛下宫内的侍女点名要吃的,我答应他们来找找。”
祁真微忍不住打了个小米糕味的嗝儿。
他镇定道:“丢东西你到别处早去,我们被关在院子里出不去。”
那人假装苦恼道:“既然如此,我就告诉御膳房,我没在你屋内看见装小米糕的青花盘。”
祁真微:“……”
他就算再傻也明白这人是知道,故意逗他玩呢。
但既然这样,八成就没什么恶意。
他问:“你到底是谁,想干什么?”
“你们陛下道麟君名江凛,我没有封号,名江追,他的同胞弟弟。”江追冲祁真微勾唇笑笑,目光直直落在他唇上,然后伸出手,“走,我带你吃好吃的。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