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高个儿寸头倚着墙,正注视着小厅中央的表演。 “他的。” 阮祎这才注意到,那奴低头忍耐时,总是要往那边瞟一眼。 “他们俩是这个。”贺品安放低了声音,比了个“枪”的手势。 阮祎瞪圆眼睛,几乎只做了口型:“他俩是黑社会?!” 贺品安摇摇头说:“不是,他俩打击黑社会。” “噢——” 这下,阮祎再去看那奴时,便有种肃然起敬之感。 这表演,阮祎看得新鲜,贺品安却觉着没什么意思。然而他依然那么陪着。阮祎吃点心分他一口,喝酒也分他一口。他喝到苦酒辣酒,整张脸都皱在一起,傻气得很,贺品安不由地笑出声,他却不许他笑。在灯光暗下来的时候,他们在角落里接吻。阮祎抿了那口酒渡给他,原本一吞咽的事儿,这么一弄,直辣到了小孩儿的舌根。 他哭,可面具戴着,都不方便擦眼泪。贺品安拿纸巾轻轻地蹭他的脸颊和下巴颏。 很多人来跟贺品安打招呼,很多人问起他。如同向他介绍那对主奴时说的那句“他的”,别人问起阮祎,贺品安便轻轻地答一句“我的”。 阮祎在他身旁腼腆起来,那酒让他热,让他晕了。趁没人的时候,他把脑袋枕在贺品安的颈窝说:“我是你的,你是不是我的?” “这点酒也能叫你醉了。” “我没有醉,我就是有点眼花……我知道你是贺品安。” 那么多人的场合,贺品安把他背起来,绕到一旁,悄默声地走出了小厅。 他把他带回了6057。 在玄关处换鞋时,他把阮祎放下来,一个没看住,阮祎便躺到地上去了,他无所事事地抱住他的腿,忽然低呼一声,从鞋柜里拎出了一只鞋。 一只被咬坏的皮鞋,他们滑稽而荒唐的开始。 “你还留着呀!” “忘记扔了而已。” “哦。”酒精让他变得情绪化,阮祎沮丧地低下头,他看着那鞋,鞋头上的牙印,他心里是很高兴的,此时不知怎么却“吧嗒吧嗒”地掉起眼泪。 面具上的羽毛被他哭沉了,贺品安为他摘下面具,拿到手里时,心头一跳。 他忙将他抱了起来,说:“地上冷么?地上冷?” 面具和皮鞋都被他放到了鞋柜上,他一下下地轻拍着阮祎的背。 “好端端的,这是怎么了?” 他哽咽道:“你不说我也知道。” “你知道什么了?” “你早早地喜欢我,早早地爱我了。”阮祎搂住他的肩膀,在他怀里轻轻地哆嗦,“可是有的时候,喜欢和爱是很疼的。我疼了,满世界都是我的眼泪,你疼的时候,你疼了,要怎么办呢?” 贺品安的眼泪悄然地落了下来,落了一滴,经年累月的习惯就使他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,将那哽咽支撑过去。 那双细瘦的手蓦地捧起了他的脸,如蒲公英飞过,一个吻从鼻尖上蹭了过去。 他的手腕发起抖来,他知道自己生命中枯朽的灰暗的一切都鲜亮起来。 他听见阮祎说:“往后我陪着你,叔叔,我把我的人生,我所有的爱都给你。” 贺品安在昏暗中望见他,终究感到视线模糊一片,他依稀看到了阮祎的轮廓,他很清楚阮祎所说的疼是怎样的。 “那时我觉得自己要永远错过你了,我以为,就像一场感冒,一场感冒,总会痊愈的。”他哑着嗓子说,“可是没有。我想到你从我生命中剥离,我就恨透了这个世界。” “阮祎,你也许还不明白,有你来爱我,我再也不晓得疼的滋味了。” “以前我总喜欢仰着头走路,自顾自地走,可为着你,我愿意低下头了,我能陪着你看这一路的风景,我很快活。 “我始终觉得,我命里有个天大的缺口,我本要带着那个缺口进棺材,下地狱的,可是你来了,阮祎,你来了。” 春夜将凋敝的一切吹散了,让迟来的恰好,爱生根,哪怕逆悖着人潮。 【全文终】 一点点free talk! 又完结了一本!太不容易啦!感觉是我写过的文里最长的一篇,虽然战线也拉得很长,感谢追更的宝对我的包容,你们的陪伴真的很重要! 因为我写得很慢嘛。渐渐地,写文于我而言,就像是在记录生命的状态。尽管故事是第一位的,但不同时候想表达,能表达的东西好像又有不同。这一点在我回看自己已写过的文时,有很明显的感受。这种体验让我觉得踏实。 那么,关于《玩赏》本身,我最想说的就是,它的本质还是童话。现实是没有滤镜的,现实中的老男人是需要警惕的,写在文中,只当是另个地球在转,万万不能当真。 最后,还是感谢每个能读到这里的宝啦,感谢喜欢! 祝愿大家都能有平凡的快乐,斑斓的生活。